策刊詞
Between a high, solid wall and an egg that breaks against it, I will always stand on the side of the egg.
—村上春樹
今年二月村上春樹到以色列去接受耶路撒冷文學獎的時候,他說了這麼一段話:”Between a high, solid wall and an egg that breaks against it, I will always stand on the side of the egg.”(「若要在高聳的堅牆與以卵擊石的雞蛋之間作選擇,我永遠會選擇站在雞蛋那一邊。」朱學恆譯)這句話深深的憾動了我,尤其是在我完成了四年的文學教育,以為自己對文學並不陌生的時刻,才赫然發現文學有個面向,我(極可能也是「我們」)始終沒有好好地面對。上個月底八八風災座談會上,一位學妹的提問再次喚醒了我:「災難詩對於災民有什麼幫助呢?」把問題放大一點來看,這似乎是在問,文學對於社會有什麼作用呢?我每隔一陣子就會偶然地想起這個問題。
剛開始寫作的時候,會覺得自己還是個學生,生活圈太狹窄,或許離開校園之後就自然會處理大一點的(關乎社會人群的)議題吧;寫了一兩年之後,雖偶有意識要嘗試,只覺得自己功力尚淺,還未能處理好這樣的問題;但到如今,當自己越來越常討論詩歌的時候、越深入詩學研究的時候,反而就忘記了這樣的問題。
與其說我在思考文學對社會能起到什麼作用,不如說我(尤其是最近)更關心文學能對我有什麼作用。它能幫我順利地找到第一個工作嗎?它能讓我保有衣食無缺的生活嗎?它能讓我不要太快為世人所遺忘嗎……當我越是以文學為志業的時候,反而就越無法從理想面來對待文學,但這樣的文學似乎不是我們最初期望去追求的那一個。
從自己寫過的第一首詩,到現在的第百餘首詩,我無法從自己的創作歷程中找出一條可以替自己辯護的脈絡。如果說要寫一輩子的詩,當我幾歲的時候,可以寫出能影響或反映社會人群的佳作呢?如果我是真心認同也重視此一面向,是否真有一天,我能完成屬於我的「石壕吏」?
並不是要偏好或提倡某一種詩觀,文學藝術的世界本來就應該是繽紛多彩的,但我只是認為,當我們思考和參與文學的時候,是否能夠避免陷入無關痛癢的理想型思考模式;是否我們選擇自己創作發展方向的時候,可以誠實地告訴自己,當我處理或不處理任一議題的時候,是有意識如此為之的。而不是留下一個理想的目標在遠方,以為(但並不自詡)有一天能辦到。對一代文學最大的損害,莫過於漠視、空談與一再地圓謊。期望我們都可以不是一輩子活在謊言當中的那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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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間帶。
魚 國文101 王韋中
你必須這樣看我 以近似於臨幸的方式 滿足我色彩斑斕的欲望 (蛋白質醣類鐵蝦紅素茄紅素花青素) 當你略帶嘲諷的說: 「來, 張開嘴巴。」 我不禁想 如果我追求的是愛 該不該繼續向你仰望 (蛋 白質 醣 類 鐵 ,蝦紅 素 花 青 素, 我 水 分 灰質 鈣) 但我只是張著嘴 任由水灌進我的腹腔 舔舐我的鰓葉 「阿,」你說, (水分灰質鈣鋅脂肪酸不飽和脂肪酸) 「根據科學, 魚不該流淚。」 「只是分不清楚罷了。」 水流將我的聲音吞沒 (, 脂肪 葉 酸, 鋅 愛 乳酸 ,酵母菌 粗纖 維 維生 素 你 ?) |
記憶罹難 國文99 林偉盛
季節遭遇亂流 夢境失事後 那些罹難的過往 該如何搶救? 起先是一團熾烈的火球 但不會燃燒太久 一場突然傾洩的雨 把最後一根火苗 連根拔除 風起時 灰燼便散了 在光與水的間隙 有人 而燻黑的盒子仍緊緊反鎖 墨藍的海 |
我不像你那樣乾淨
而且也不想
越乾淨的東西越令人反胃
不宜人居的溫柔敦厚。
街頭無聲 國文99 邱懋景
謝謝作為一種吶喊 瞬間,傳單在我手中發芽 長出淚水的光跡 不是夢境 他躋身我們之間 (是的,橫越你與我) 在最繁盛的街口,巧妙地 藏匿在邊緣 口說謝謝且順勢遞出 麻痺的手掌,附生 傳單,比雷射肩還準確地 從掌心鑽入心臟 滲出一攤血跡 殘留於地 關於他的一切 世人不知曉,甚至 我也拒絕明瞭 而在紅燈轉綠後 我選擇,若無其事地 擦身離去 |
以秋色塗抹的典禮
國文99 張詩勤 深秋 彷彿一種儀式 洗淨鉛華的殘花及 腐朽的果實 橫躺在街,旋轉陰鬱的天空 「離開」:婚禮或者葬禮 滴落 溺斃整個冬季 |
你的美麗太冷我走不出去
國文99 張詩勤 我不像你那樣乾淨 而且也不想 越乾淨的東西越令人反胃 不宜人居的溫柔敦厚 你住進去 因此顯得我很亂,你很整齊 越整齊的東西就越扭曲 還有,你的美麗太 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