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線詩刊─第十二期

策刊詞

Between a high, solid wall and an egg that breaks against it, I will always stand on the side of the egg.

—村上春樹

 今年二月村上春樹到以色列去接受耶路撒冷文學獎的時候,他說了這麼一段話:”Between a high, solid wall and an egg that breaks against it, I will always stand on the side of the egg.”(「若要在高聳的堅牆與以卵擊石的雞蛋之間作選擇,我永遠會選擇站在雞蛋那一邊。」朱學恆譯)這句話深深的憾動了我,尤其是在我完成了四年的文學教育,以為自己對文學並不陌生的時刻,才赫然發現文學有個面向,我(極可能也是「我們」)始終沒有好好地面對。上個月底八八風災座談會上,一位學妹的提問再次喚醒了我:「災難詩對於災民有什麼幫助呢?」把問題放大一點來看,這似乎是在問,文學對於社會有什麼作用呢?我每隔一陣子就會偶然地想起這個問題。

 剛開始寫作的時候,會覺得自己還是個學生,生活圈太狹窄,或許離開校園之後就自然會處理大一點的(關乎社會人群的)議題吧;寫了一兩年之後,雖偶有意識要嘗試,只覺得自己功力尚淺,還未能處理好這樣的問題;但到如今,當自己越來越常討論詩歌的時候、越深入詩學研究的時候,反而就忘記了這樣的問題。

 與其說我在思考文學對社會能起到什麼作用,不如說我(尤其是最近)更關心文學能對我有什麼作用。它能幫我順利地找到第一個工作嗎?它能讓我保有衣食無缺的生活嗎?它能讓我不要太快為世人所遺忘嗎……當我越是以文學為志業的時候,反而就越無法從理想面來對待文學,但這樣的文學似乎不是我們最初期望去追求的那一個。

 從自己寫過的第一首詩,到現在的第百餘首詩,我無法從自己的創作歷程中找出一條可以替自己辯護的脈絡。如果說要寫一輩子的詩,當我幾歲的時候,可以寫出能影響或反映社會人群的佳作呢?如果我是真心認同也重視此一面向,是否真有一天,我能完成屬於我的「石壕吏」?

 並不是要偏好或提倡某一種詩觀,文學藝術的世界本來就應該是繽紛多彩的,但我只是認為,當我們思考和參與文學的時候,是否能夠避免陷入無關痛癢的理想型思考模式;是否我們選擇自己創作發展方向的時候,可以誠實地告訴自己,當我處理或不處理任一議題的時候,是有意識如此為之的。而不是留下一個理想的目標在遠方,以為(但並不自詡)有一天能辦到。對一代文學最大的損害,莫過於漠視、空談與一再地圓謊。期望我們都可以不是一輩子活在謊言當中的那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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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間帶。

 國文101 王韋中

你必須這樣看我

以近似於臨幸的方式

滿足我色彩斑斕的欲望

(蛋白質醣類鐵蝦紅素茄紅素花青素)

當你略帶嘲諷的說:

「來,

張開嘴巴。」

我不禁想

如果我追求的是愛

該不該繼續向你仰望

(蛋 白質 醣 類 鐵 ,蝦紅

素 花 青 素, 我 水 分 灰質 鈣)

但我只是張著嘴

任由水灌進我的腹腔

舔舐我的鰓葉

「阿,」你說,

(水分灰質鈣鋅脂肪酸不飽和脂肪酸)

「根據科學,

魚不該流淚。」

「只是分不清楚罷了。」

水流將我的聲音吞沒

(,  脂肪 葉 酸, 鋅 愛 乳酸 ,酵母菌

粗纖 維 維生 素 你 ?)

記憶罹難 國文99 林偉盛

季節遭遇亂流

夢境失事後

那些罹難的過往

該如何搶救?

起先是一團熾烈的火球

但不會燃燒太久

一場突然傾洩的雨

把最後一根火苗

連根拔除

風起時

灰燼便散了

在光與水的間隙

有人

而燻黑的盒子仍緊緊反鎖

墨藍的海

我不像你那樣乾淨

而且也不想

越乾淨的東西越令人反胃

不宜人居的溫柔敦厚

街頭無聲 國文99 邱懋景

謝謝作為一種吶喊

瞬間,傳單在我手中發芽

長出淚水的光跡

不是夢境

他躋身我們之間

(是的,橫越你與我)

在最繁盛的街口,巧妙地

藏匿在邊緣

口說謝謝且順勢遞出

麻痺的手掌,附生

傳單,比雷射肩還準確地

從掌心鑽入心臟

滲出一攤血跡

殘留於地

關於他的一切

世人不知曉,甚至

我也拒絕明瞭

而在紅燈轉綠後

我選擇,若無其事地

擦身離去

以秋色塗抹的典禮

國文99 張詩勤

深秋

彷彿一種儀式

洗淨鉛華的殘花及

腐朽的果實

橫躺在街,旋轉陰鬱的天空

「離開」:婚禮或者葬禮
眼見一滴溼冷的回憶

滴落

溺斃整個冬季

你的美麗太冷我走不出去

國文99 張詩勤

我不像你那樣乾淨

而且也不想

越乾淨的東西越令人反胃

不宜人居的溫柔敦厚

你住進去

因此顯得我很亂,你很整齊

越整齊的東西就越扭曲

還有,你的美麗太